“壶酒朋情洽，琴歌野兴闲”——孟浩然与酒

2023-08-24
酒在中华民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，杨义先生在《李杜诗学》中甚至用到“醉态盛唐”作为标题。他说：“它( 醉态) 既是对世俗龌龊人生的某种逃避，又是在更深刻的层面上，以变幻或变态的形式对人生的执着”。孟浩然的一生，既有逃避，也有执着，这首先就表现在他对酒的态度上。李白在《赠孟浩然》中说：
吾爱孟夫子，风流天下闻。
红颜弃轩冕，白首卧松云。
醉月频中圣，迷花不事君。
高山安可仰，徒此揖清芬。
这首诗只将焦点聚焦在孟浩然是一个隐士，但“醉月频中圣”一句却透露出孟浩然常常饮酒。换句话说，隐士只是孟浩然扮演的角色之一，其另一个角色是——爱酒之人，却常常被人所忽略。孟浩然一生未曾出仕，的确可以算是一位隐士，但另一方面，他也积极地追求功名，扮演着“求仕者”角色。在进入孟浩然的诗歌世界之前，我们有必要先看一则关于孟浩然的故事，来观察生活中的孟浩然与酒的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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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则是关于孟浩然和韩朝宗的故事。《新唐书·文艺传》：
“采访使韩朝宗约浩然偕至京师，欲荐诸朝。会故人至，剧饮欢甚。或曰：‘君与韩公有期。’浩然叱曰：‘业已饮，遑恤他! ’卒不赴。朝宗怒，辞行，浩然不悔也。”
对于与“生不用封万户侯，但愿一识韩荆州”的韩朝宗的约会，孟浩然竟然只因“饮酒”而有约不赴。看得出来，“酒”在孟浩然的生活当中的确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“古来圣贤皆寂寞，惟有饮者留其名”，每个爱酒之人热爱酒的原因都各不相同。孟浩然之前的很多诗人都曾经留下了一些关于“酒”的名句，如曹操“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。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。慨当以慷，忧思难忘，何以解忧，唯有杜康。”(《短歌行》)再如“服食求神仙，多为药所误。不如饮美酒，被服纨与素。”(《古诗十九首·驱车上东门》，再如“悠悠迷所留，酒中有深味”( 陶渊明《饮酒》) 这些诗歌都给人一个共同认识——酒可以消愁，可以助人摆脱苦闷，带来欢乐。
孟浩然诗中含有“酒”字的诗句共有23句。列举部分诗句如下：“登高闻古事，载酒访幽人。”(《九日得新字》) “客中谁送酒，棹
里自成歌。”( 《九日龙沙作寄刘大昚虚》)“何当载酒来，共醉重阳节。”( 《秋登万山寄张五》) “醉坐自倾彭泽酒，思归长望白云天。”(《和卢明府送郑十三还京兼寄之什)“酒酣白日暮，走马入红尘。”(《同储十二洛阳道》) “众山遥对酒，孤屿共题诗。”(《永嘉上浦馆逢张八子容》) “开轩面场圃，把酒话桑麻。”(《过故人庄》)等等。这样来看，其诗中有“酒”的诗句在其诗歌中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十，所占的比例并不高。但仔细阅读，就会发现，其诗中还有很多与“酒”隐性相关的诗句。例如“醉”字在其诗集中出现了 17次：“客醉眠未起，主人呼解酲。”(《戏题》)“沧浪醉后唱，因此寄同声。”(《与崔二十一游镜湖寄包贺》)“主人开旧馆，留客醉新丰。”(《京还留别新丰诸友》) “谁道山公醉，犹能骑马回。”( 《裴司士员司户见寻》)“共乘休沐暇，同醉菊花杯。”(《和贾主簿升九日登岘山》) “杯”字在其诗集中出现 14次。“停杯问山简，何似习池边?”(《冬至后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》) “一杯弹一曲，不觉夕阳沉。”(《听郑五愔弹琴》)“且乐杯中物，谁论世上名。”(《自洛之越》)“喜逢金马客，同饮玉人杯。”(《夏日与崔二十一同集卫明府席》) “当杯已入手，歌妓莫停声。”(《晚春》)“何时一杯酒，重与李膺倾。”(《永嘉别张子容》)“饮”字在其诗中出现 8次。“言避一时暑，池亭五月开。喜逢金马客，同饮玉人杯。(《夏日与崔二十一同集卫明府席》) “回也一瓢饮，贤哉常晏如。”( 《西山寻辛谔》) “山公能饮酒，居士好弹筝”( 张七及辛大见寻南亭醉作》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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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，还有含有“酌”“酲”“觞”“饯”等与酒相关的字词的诗句数量也不在少数。如“曲岛浮觞酌，前山入咏歌。”(《宴张记室宅》) “耕钓方自逸，壶觞趣不空。”(《忆张野人》) “开襟成欢趣，对酌不能罢。”(《宴包二融宅》) “曲岛浮觞酌，前山入咏歌。”(《宴张记室宅》)“落日池上酌，清风松下来。”(《裴司士员司户见寻》) “酌酒聊自劝，农夫安与言。”(《山中逢道士云公》)“便就南亭里，余尊惜解酲”。(《张七及辛大见寻南亭醉作》) “客醉眠未起，主人呼解酲。”(《戏题》) 孟浩然的诗歌是其心灵的外化，考察这些诗句，我们能够发现，酒在孟浩然的生活世界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地位。
有些诗歌，即使文中没有出现和“酒”紧密相关的字词，我们也能嗅到一股酒气。例如《与诸子登岘山》：“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。江山留胜迹，我辈复登临。水落鱼梁浅，天寒梦泽深。羊公碑尚在，读罢泪沾襟。”这里的“羊公”，指的是晋代羊祜。整首诗由自己的登临写到对历史的回顾，由历史的风流人物羊祜“置酒言咏”联想到自身，不能像羊祜一样“德冠四海”，伤心落泪。类似的还有，诗歌中多次提到“性嗜酒”的山简( “当昔襄阳雄盛时，山公恒醉习家池”) ；美酒的代言词———竹叶杯( “渐看春逼芙蓉枕，顿觉寒消竹叶杯”)；仙酒名———酌霞(“酌霞复对此，宛似入蓬壶”) 等等。
所以，孟浩然的诗歌，约有一大半都可以嗅出酒气。而且，各种各样的酒，出现在孟浩然的诗中，构成他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，反应出的是其热爱生活，热爱结交朋友的豪爽性格。他“平生重交结，迨此令人疑”，他“祖席宜城酒，征途云梦林”，他“开轩面场圃，把酒话桑麻”，反应的都是“壶酒朋情洽，琴歌野兴闲”的生活意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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