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酒有度|“乐来乱忧念,酒至歇忧心”——鲍照的诗酒情怀

2024-01-09

诗与酒,自《诗经》宴饮诗创作以来,便密不可分。邺下风流、竹林笑傲、兰亭雅集,东晋更是出现了创作酒诗最多的作家陶渊明,魏晋以来文学的步伐无不留有饮酒的足迹。而至南朝更是如此,饮酒 是诗歌创作的重要形式。在晋宋文学新旧变革过程中,鲍照继谢灵运之后,进一步继承并发扬自《诗经》以来中国古代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,取得了卓越的成就。从鲍照现存的诗作中,处处可见其对酒的喜爱。其自言“灭志身世表,藏名琴酒间”;人生以有酒而知足:“但愿樽中九酝满,莫惜床头百个钱”;其饮酒以行乐:“随酒逐乐任意去,莫令名叹下黄垆”,“但令纵意存高,旨酒嘉肴相胥燕”;且饮酒以消忧:“乐来乱忧念,酒至歇忧心”,“洒酒荡忧颜,永念平生意”。可见,虽然生活困顿,但酒仍是鲍照快意人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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梗概不平之气

鲍照酒诗继承汉魏风骨的文学传统,具有俊逸的艺术风格。与建安诗人相近,鲍照的酒诗中,充斥着梗概不平之气。

现实不遇。鲍照虽“孤门贱生”,但自少时便拥有过人的才华,希冀凭依自己的才能和努力,在仕途上能有一番作为,以改变自己寒士的社会身份。然而一生沉沦下僚,有志不获骋,生活困乏。故其酒诗中流露的是对其现实不遇的无奈与悲概,如《拟行路难·其一》倾诉年华易逝,人生难遇的悲感:

“奉君金卮之美酒,玳瑁玉匣之雕琴。

七彩芙蓉之羽帐,九华蒲萄之锦衾。

红颜零落岁将暮,寒光宛转时欲沉。

愿君裁悲且减思,听我抵节行路吟。

不见柏梁铜雀上,宁闻古时清吹音?”

羁旅之思。鲍照曾为宋临川王刘义庆、临海王刘子项的幕僚,长期外任,远离故亲,不免有羁旅之思,而其现实不遇更强化了这种感情,如《代东门行》:

“伤禽恶弦惊,倦客恶离声。

离声断客情,宾御皆涕零。

涕零心断绝,将去复还诀。

一息不相知,何况异乡别。

遥遥征驾远,杳杳白日晚。

居人掩闺卧,行子夜中饭。

野风吹草木,行子心断肠。

食梅常苦酸,衣葛常苦寒。

丝竹徒满坐,忧人不解颜。

长歌欲自慰,弥起长恨端。”

全诗通过居人、行子双重视角,以时间为线索,描写了送别之悲,别后羁旅之孤苦,情境交融,令人感慨。再如《送盛侍郎饯候亭诗》写身处异乡而送别,更添一层悲苦:

“北临出塞道,南望入乡津。

高墉宿寒雾,平野走秋尘。

君为坐堂子,我乃负羁人。

欣悲岂等志,甘苦诚异身。

结涕园中草,憔悴悲此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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及时行乐。如《拟行路难》其五:

“君不见河边草。冬时枯死春满道。君不见城上日。今暝没尽去。明朝复更出。今我何时当然得。一去永灭入黄泉。人生苦多欢乐少。意气敷腴在盛年。且愿得志数相就。床头恒有沽酒钱。功名竹帛非我事。存亡贵贱付皇天。”

诗中通过生与死的强烈对比,强化及时行乐成为人生的必然选择,语句中虽则洒脱,却带有几许无奈,这毕竟是对于难以把握的人生的妥协。

壮丽豪放之言

鲍照由于寒士的自由身份、孤独耿直的性格,其酒诗常抒发的抑郁不平之气,进而其酒诗既无“言在耳目之内,情寄八荒之表”的含蓄,也颇异于南朝公宴诗清雅的语言风格,多直出胸臆,作豪放之语,读来令人血脉喷张,酣畅淋漓。如《代朗月行》:

“朗月出东山,照我绮窗前。

窗中多佳人,被服妖且妍。

靓妆坐帐里,当户弄清弦。

鬓夺卫女迅,体绝飞燕先。

为君歌一曲,当作朗月篇。

酒至颜自解,声和心亦宣。

千金何足重,所存意气间。”

全诗用白描手法,不加雕饰,词气壮丽,尤其最后一句“千金何足重,所存意气间”,豪爽之气飒然于笔端。再如《拟行路难》其四:

“泻水置平地,各自东西南北流。

人生亦有命,安能行叹复坐愁?

酌酒以自宽,举杯断绝歌路难。

心非木石岂无感?吞声踯躅不敢言。”

悲愤之情以豪语直言之,气势如虹,沈确士评其:“起手无端下,如黄河落天走东海也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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